夏日“蕩壩”刨冰好時光／陳濤

陳濤

但凡家住長江大壩沿岸的人，在這炎炎夏日的傍晚，幾乎每天都會前往江壩散步，享受習習江風吹來的涼爽。

經過一整天烈日的炙烤後，下午六點時分，夕陽西下，灑落的餘暉鋪在江面上，像鍍上一層銀色的光芒，站在江壩上遠遠望去，似一幅流動的水墨丹青。我忍不住掏出手機，哢嚓一聲，試圖用鏡頭捕捉這一刻的美麗與寧靜。如波浪般翻滾的高溫氣浪漸漸褪去，蔭涼開始覆蓋整條江壩。

白日裏，將近40℃的體感溫度，讓人招架不住，逼人的熱浪侵襲之下，即便穿著背心短褲，汗水依舊揮灑如雨。就連電風扇吹出來的風都冒著絲絲熱氣。天氣雖然無法改變，但我們自有降溫防暑妙招。“蕩壩”便是其中一種。所謂“蕩壩”，就是在太陽落山後，邀上三五成群的親友，前往江壩慢悠悠的遊蕩。這是屬於濱江城市獨有的消暑納涼方式。

“彎月悄悄掛碧天，左鄰右舍聚堤邊。喧囂褪去喜山靜，風信徐來戀水寬。”隨著晚霞紅透天邊的雲彩，江壩上的人逐漸多了起來。貓狗閒逛，孩童嬉戲，情侶低語，行人絡繹不絕。人約黃昏後，壩上好乘涼。攤販們率先佔據這片寶地。他們在江壩上擺好桌椅，備好食材，靜候顧客光臨。最受歡迎的莫過於刨冰攤。刨冰，是一種夏日常見冰飲。將冰塊刨成雪花，淋上煉乳、糖漿，再配以各種水果或其他配料製成的冷飲，吃起來口感細膩，入口化渣，糖份不多，多吃不會有飽脹感。儘管近年來各種網紅飲料層出不窮，但在江壩上，外表樸實無華的刨冰，憑藉傳統製作手法，當仁不讓的成為我們夏日消暑首選。江壩上的的刨冰現點現銼，擺攤的阿姨舀起一勺冰塊，放入碎冰機榨出冰沙，再倒進攪拌機，混合各種果汁，充分攪勻後盛出，添加紅豆、椰果、果醬等配料，依舊是數十年如一日的老味道。便宜的10元一碗，貴的15元一碗。三五好友圍坐一張桌子，吸一口冰沙，冰與果的香甜完美融合，在口腔裏逐漸散開，又脆又甜又軟又酸又綿，十分開胃解膩。挖下一大勺塞進嘴裏，會冰得舌頭發麻，但那透心涼的感覺，卻直探靈魂深處。再點上一份烤豆幹、涼拌毛豆、麻辣螺螄和冰鎮啤酒，讓冰涼與辛辣在舌尖跳躍起舞，讓味蕾享受前所未有的衝擊。迎著晚風吹拂的江面，有輪船緩緩駛過，響起悠揚的汽笛，飄向未知的遠方。露天環境雖然簡陋，卻無法抑制指點江山的心境，頗想對著滾滾江水高聲呐喊:“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夜幕降臨，火燒雲漸漸褪去，無數繁星點綴夜空，如鑽石般褶褶生輝。拂面而來的江風愈發清涼，江壩上的熱鬧成了這座城市夜晚的風景線。

對我而言，“蕩壩”是貫穿整個酷夏的所有美好回憶。小時候的我，被父母牽到江壩上，路過刨冰攤前，露出無比渴求的眼神，眼巴巴的望著，因沒有吃到刨冰久久不願離去。青春期的我，摟住初戀女友的芊芊細腰，來到刨冰攤前大方出手，兩人相依而坐，你儂我儂，渾然不覺天熱。現在的我啊，牽著年邁外公皸裂的手，迎著夕陽的方向，慢悠悠的晃著，讓祖孫兩人的背影，投放到江壩上拉得很長很長。

儘管這個夏天很熱，但“蕩壩”吃刨冰的時光，伴隨著我成長，宛如人生路上的一座驛站，提供休憩思考的地方，在現代都市快節奏的匆忙腳步中，總會為我帶來一絲清涼，指明未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