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女和她的隔壁漢(外一篇)/唐勝一

唐勝一
阿梅負氣南下沿海打工,花上四五天時間,跑了幾十家私企和商鋪找工打,結果是人家沒聽她的自我介紹就皺眉搖頭、擺擺手而委婉拒絕:“對不起,你去別家看看吧。”
她恨父母哩,心下常抱怨:“瞧你倆這點出息,造個人也造不好,害了女兒我啊。”她還當著親戚的面數落父母:“我爹娘太不相信科學啦。娘懷上我時,照例下田打農藥施化肥,娘生病時偏偏不服中藥而吃西藥治療,如此影響胎兒發育,把我害慘了,成了醜八怪,誰見誰皺眉,還不如不生我呢。”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呸,這等老黃曆不好用了,如今出外全得靠自己。阿梅靠著自己的執著,終於在半個月後,從街道居委會找到了一份街頭衛生清掃保潔工作,至少養得活自己。她慶倖這份工作呢,上班戴口罩,正好掩蓋了她的廬山真面目,免得遭受街人的眼暴。她下班就窩在獨居的一間狹窄的出租屋裏,房門懶得關,就雙腿對著門,仰面八叉地躺在床上看手機,也不顧彎腿屈膝撐開裙邊讓春光乍泄了。
隔壁是獨居的漢子,看上去有40多歲的年紀。她沒有資本討厭他,甚或故意誘惑他,幻想他路過門口時會停留下來欣賞她的裙裏風光,那才叫正中下懷呢。但她萬萬沒料到,隔壁漢子壓根兒就沒瞅幾眼,看過也是一瞄而過。每次聽到他匆匆的腳步聲,她就抬眼朝門口看去,見到他是片刻沒有停留,她就生出無名之火,甚或失落得就像沒了魂似的,獨自偷哭,淚濕枕巾。
阿梅想到老家村寨的女人們常說的一句話,男人就像偷腥的貓,沒有一個不愛好玩弄女人的。她因此心下說:隔壁的死漢子,你算個男人不,咋就無視我呢?姑奶奶醜是醜點,可我堅強,辦事的原則是一不做、二不休,我絕不會輕易地放過你。
“噠,噠,噠……”腳步聲越來越近,阿梅一邊聽著動靜,一邊用眼全神貫注地盯著門口,見是隔壁漢子,立馬叫住:“大哥,我這照明燈關不住了,你能幫我看看不?”好歹是鄰居,漢子也就答應著:“要得,給你看下。”漢子走進屋來,找到電燈開關,隨手按下,“叭嗒”一聲燈滅了,屋內頓時黑漆漆。
阿梅儘管處不上男朋友,但她30多歲的年紀卻也偷吃了禁果而有過性愛的經歷,從而腦海裏有了記憶,知道黑燈瞎火時,正是貪吃的男女試探對方的好機會。當然,阿梅是有自知之明的,在媒婆給她介紹男人不成的基礎上,她受荷爾蒙的驅使,鼓足勇氣,趁著昏暗的夜色,悄悄溜進了村寨尾頭的單身老倌陽羊家。陽老倌驚掉了下巴,瞪著她半晌才說話:“阿梅,你來幹嘛?”“我,我——”她憋得臉紅脖子粗,吱吱唔唔沒說出句完整話。陽老倌催促她:“你說啊,阿梅,陽叔給你作主嘛。”阿梅鼓足勇氣,聲音發顫地說:“陽叔,我看你家有蘋果哪,也去拿拿拿,拿個給我吃唄。”陽老倌點著頭:“好好好,我去拿。”
阿梅趁機搬條木凳坐到照明電燈的開關邊。當陽老倌拿個蘋果出來走向她時,她“吧嗒”關掉了電燈。“陽叔,你把蘋果給我呀。”她邊說邊動手,摟著陽老倌一頓摸,摸著人家的命根子就像撈著了寶一樣的捨不得鬆手。“別動,陽叔。”她輕聲說,“村寨裏就我兩人的命最苦,你四十好幾單著身,還沒嘗過女人味。我也二十多歲,還是黃花閨女沒開過葷,苦啊。村寨裏跟我同歲的男女青年都生兒育女了,我好生羡慕,所以,我也想通了,自個厚著臉皮求你啦,要不我倆一起快活快活?”陽老倌聽著沒吱聲,算是默認。
阿梅心中有數,不禁暗暗興奮。當陽老倌正欲伸手去開啟電燈時,她一把拽住人家的手,且嗲聲嗲氣地說:“陽叔,我求你別開燈,這見不得人的事,我倆就摸黑上床,豈不更好麼?”
阿梅這般主動上門,跟陽老倌一番雲雨,算是初嘗禁果,有了性愛經歷。她滿足地正要開門離去,卻被陽老倌一聲叫住:“阿梅,你等等。”
陽老倌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把錢,塞進阿梅手裏:“別嫌少,哪天我去銀行取些再給你。”她接過錢,一把退回去,將錢依舊藏放到陽老倌的枕頭底下。她說:“陽叔,我是自願意的,不會要你的錢。”“那你住後還來不?”她點點頭,認真回答道:“來,我肯定來。”
阿梅由此一發不可收拾,心甘情願地做了陽老倌的地下老婆。沒料想,陽老倌於一個雨天坐著拖拉機去鎮上趕集,在一個下坡的轉彎處而出了車禍,結果車毀人亡。阿梅偷偷哭泣,痛罵老天不公平,連她這一點點的快樂都要被剝奪!
阿梅主動叫來隔壁鄰居漢子,自然是故伎重演,趁機摸著了他。可漢子手腳麻利,伸手就打開了電燈開關,使得屋內一片通亮。阿梅慌忙拿起個蘋果:“大哥,謝謝你了,吃只蘋果唄。”漢子放下蘋果,像躲著什麼的,甚話沒說,扭頭離去。
阿梅明白隔壁漢子的心思,他是嫌棄自己相貌醜唄。其實,漢子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隔三差五地領著站街女回來,晚上弄得床板“吱吱嘎嘎”響,滿屋淫笑呻吟。阿梅由此判斷他是個好色之徒,因而也想讓他像村寨陽老倌一樣地成為自己的相好。可是,她失算落了空。
她想不通啊,心裏暗暗罵著:隔壁的死漢子,你裝什麼純潔,常領站街女回來亂搞,小心患上愛滋病;既然你好這一口,要整就整唄,為何還要搞出這麼個大動靜,豈不是故意挑逗我,讓我想入非非,痛苦煎熬麼?我個正值青春的孤單女人,哪能承受得了這般的折磨?奶奶個熊!你花錢買春,我送到你嘴邊的肉還有麼子好嫌棄的?長相雖醜,可關了燈幹那事,還不是一個樣?據說有個落馬的官員,還好奇地要睡街頭滿身污垢的流浪女,他坦白交待,將眼睛一閉,還不是照樣睡得成。
阿梅不甘心啊,沒有放過隔壁漢子的意思。她見一計不行,又另生一計。沒過幾天,她就放出風聲:“唉——,這公安也真是,掃黃去抓站街女,去查娛樂場所不就得了,幹嘛還要查出租房啰?”隔壁漢子聽到忙著過來問:“你咋知道呢?”她告訴他:“我掃街聽街道幹部講的。你可得注意點啊。”“好好好。你消息靈通些,麻煩多多照顧我嘛。”她說:“那還用講呵,誰讓我們是鄰居呢。你放心,一有風吹草動,我會立馬告訴你的。”他驚訝得這才正眼看著她:“沒想到,你倒有副好心腸嘛。謝謝啊!”
隔壁漢子賊心不死,亂搞成癮,又領回站街女回來快活。阿梅聽得隔壁動靜大起來時,趕緊去擂隔壁的房門,擂得“呯呯呯”地直響。“誰啊?”“我,隔壁的阿梅,查房的公安快來了,你趕緊叫你床上的女人走吧。”他深信不疑,披著床單打開了房門,趕緊催促站街女:“你快點快點,快快快,快走。要是被公安抓著,你我都不好過。”隔壁漢子嚇得不輕,自此有賊膽沒賊心了,再也不敢領著站街女回來亂搞。
阿梅心下樂了,長我10來歲的隔壁漢子,姑奶奶我就不信拿捏不了你。所以,每到深更半夜,她故意將床板整的嘎嘎直響,還發出滿足的淫蕩呻吟聲、叫床聲。稍刻才像完事後,她開啟房門,嗲聲嗲氣地招呼著:“親愛的,你腳步輕點,別讓別人聽見發現。好走啊,有空再來。”接二連三的幾個晚上都這樣,弄得隔壁漢子不好受了。一個清早,隔壁漢子走進阿梅的房間問:“這些天,你男朋友每晚都來過?”“你亂說,我還沒有男朋友呢。”他再問:“那近來好些晚上,你床上咋搞出那麼大的動靜,讓我整晚整晚睡不好覺。”“你偷聽了?”他告訴她:“這不叫偷聽,是你的快樂驚擾到了我。”她立馬關上房門,盯著他說:“大哥,我求你了,別把我晚上的事兒說出去行不?只要你替我保守這個秘密,我現在就委身於你,任你擺佈唄。”漢子幾夜飆升聚集的荷爾蒙正待釋放,此時當真把持不住,一邊寬衣解帶,一邊嘟嚕:“本來兔子不吃窩邊草,但餓著時,不吃白不吃啊。”
隔壁漢子本想玩玩阿梅而已,不料阿梅早有準備。她不僅錄製了他們二人恩愛親熱的諸多視頻,還懷上了他的骨肉。
漢子懵了,垂頭喪氣地跟阿梅講:“我老家有老婆孩子啊。”阿梅告訴他:“不急,反正我倆現已在一起,而且將有一個孩子,你應該不會撒手不管吧?要是時間久了,你可以跟老家的老婆離婚嘛。”
漢子後悔莫及,歎息道:“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仇老倌買豆腐
老牛路過,被仇老倌一聲叫住:“你去趕集啊?”“嗯哪。”仇老倌掏出10元錢遞給老牛:“幫我買一斤油炸豆腐回。”
單身的仇老倌很少買油炸豆腐吃,他平日裏經常下河弄魚蝦,自己吃不完,還有送給鄉親呢。上星期的一個大雨天,他走山路摔傷了腿,目前正在吃中藥治療。醫生告訴他:“我知道你家有臘魚,而且你也愛吃魚,但治傷期間,你千萬莫吃魚蝦啰。”因為這個,加上行走不便,他才叫老牛幫他買油炸豆腐。
老牛二話沒說答應了,趕集回來把一袋油炸豆腐交給仇老倌:“喏,正好一斤,10元錢。”仇老倌接過豆腐進屋去,忙著打開袋子一塊一塊地數豆腐,數完才25塊。他皺著眉頭嘀咕:“奇怪,怎麼才25塊呢?一斤油炸豆腐有30來塊嘛。”他一直記著,小時候上街幫娘買油炸豆腐,自己在路上偷偷吃掉幾塊,回到家遭娘一頓罵,說他偷吃了。他不承認,噘著小嘴說:“我沒有偷吃。”娘順手拿起一根竹枝條,往他後背衣服上抽打一下嚇唬他:“我讓你不誠實,偷吃就要承認。娘告訴你吧,一斤油炸豆腐是30塊,這才27塊,你不是偷吃了3塊是什麼?”“娘,我記住了,下次不敢偷吃。”可打從那次後,他再上街幫娘買油炸豆腐都會挑小塊的,多出來的就在路上偷偷吃掉。可如今,你老牛還能糊弄得了我?
仇老倌懷疑老牛偷吃了他的油炸豆腐,心裏很不痛快,越想越氣,老牛怎麼如此的不地道呢?仇老倌再也不托鄉親幫忙買豆腐了。他決定自己花錢租摩托車去集市上買。這一天,他來到集市,碰巧遇上了鄰鄉的老熟人丁二嫂在擺攤賣油炸豆腐。丁二嫂一眼看到仇老倌,立刻熱情地打招呼:“老倌叔,趕集啊,要不要買點油炸豆腐?”仇老倌笑笑點點頭:“買買買,你的油炸豆腐,我能不買嗎?”“別嘴貧。”丁二嫂瞟他一眼,接著說,“我都來這擺攤趕集快半年了,今天才見到你,你平常不趕集麼?”
仇老倌抓住機會跟她聊,像開了閘的洩洪口,話是滔滔不絕,其大概意思是:我平常不趕集的,今天趕集是沒辦法,腿受傷正在服藥治療,醫生叮囑要忌口,不能吃魚蝦,只能買點油炸豆腐吃,本來也可以托鄉親幫忙買,可又放不得心,也就租上摩托車來了,幸好今天來,才見上你的面。
丁二嫂一邊聽著一邊做生意,空閒下來跟仇老倌說:“怪不得你走路一瘸一拐的,傷得不輕吧?要好好治,謹遵醫囑忌口。來,我稱一斤油炸豆腐給你,下次趕集日再來拿。”仇老倌則自己動手一塊一塊地挑豆腐,想數上30塊湊一斤,卻被丁二嫂制止住。丁二嫂告訴他:“老倌叔,你用手抓豆腐,旁人嫌棄不衛生。來,我用夾子給你夾,稱一斤。”
仇老倌尷尬地縮回了手,任憑丁二嫂稱好一斤油炸豆腐,裝進薄膜袋。他硬要塞給丁二嫂10元錢,丁二嫂不要,他就把錢放在攤鋪上,提著豆腐離去。他可是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丁二嫂的豆腐攤。
回到家裏,仇老倌還是忙著打開袋子數起豆腐塊來。數著數著,數到25塊就沒了。他嘟囔著:“怎麼會這樣?二嫂你這生意做的,欺生坑熟啊,我買的一斤豆腐怎麼也少了5塊呢?”
仇老倌日思夜想,終於琢磨出一個再上集市買豆腐不上當的辦法。他按照年輕人的建議,買了一個小型電子秤,準備隨身帶著。又一斤趕集日,他帶著新買的電子秤,租了一輛摩托車來到集市上。這次,他吸取了教訓,不去熟人攤子買,專挑生人攤子做生意。
他來到一個陌生人的攤位前,看到攤主正在為顧客稱油炸豆腐。他等攤主忙完後,便走上前去說:“老闆,給我稱一斤油炸豆腐。”攤主點點頭,開始為他稱豆腐。當攤主把稱好的一斤油炸豆腐正要倒入薄膜包裝袋時,仇老倌趕忙制止說:“慢,一塊一塊地放,讓我數數多少塊。”
攤主愣了一下,但還是按照仇老倌的要求,一塊一塊地把豆腐放入袋子裏。數到25塊時,仇老倌停了下來,說:“老闆,你少了我5塊豆腐呢。”攤主聽了,有些不高興地回言道:“大爺,我沒有少你的秤啊,我複稱給你看。”仇老倌一邊搖著頭,一邊從兜裏掏出那個嶄新的電子秤,說:“不用你複秤,我這有秤,我稱稱。”
他把袋子掛在電子秤上,一稱,果然是一斤。攤主松了一口氣,說:“大爺,你看,是一斤啊,我沒有少你的秤。”仇老倌聽了,憤然道:“這是什麼鬼秤啊,也合著賣家欺負我,我留著何用!”說完就把電子秤摔在地上,還踏上幾腳,踩了個稀巴爛。
周圍的人看到這一幕,也都圍了過來,紛紛指責仇老倌太霸蠻。有人對他說:“老倌叔,你這是幹什麼呀?人家沒有少你的秤,你卻把秤摔了,這不是冤枉人家嗎?”仇老倌聽了,滿臉通紅,無言以對。
仇老倌回到家後,搬把躺椅躺在院子的樟樹下,呼呼喘大氣,心裏滿是懊悔。他想起小時候娘說過的話:“做人要誠實,不能貪小便宜。”他意識到自己錯了,不該懷疑別人,更不該衝動行事。他決定第二天去集市上向攤主道歉,並賠償他的損失。
仇老倌於次日早早地來到集市上,找到了那個陌生的攤主。他誠懇地說:“老闆,我昨天冤枉你了,我不該摔秤發氣給你看,這是我的錯。我給你賠禮道歉。”攤主聽了,笑了笑說:“大爺,您不用這麼客氣,我知道您是一時衝動,沒有跟您計較。”
仇老倌再後去了丁二嫂的攤鋪,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樣,低頭低腦地輕聲說:“二嫂,我差點誤會了你,求你原諒我吧?”丁二嫂“撲嗤”笑出聲:“我給你一斤豆腐,你都硬要給錢,我能不生氣麼?”“今天再給我稱一斤。”他接著說,“我不給你錢就是。”“嗯,這就對了嘛。”在強烈的太陽光映照下,他和她的臉面都泛起了紅暈。
- 記者:好報 編輯
- 更多生活新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