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枕河在吳趨/俞崇音

曾經枕河在吳趨/俞崇音

俞崇音

我是5歲來到蘇州的,一條叫吳趨坊的不大不小的古巷,祖母爲了迎接我們的到來,特地把準備讓我們住的房間粉刷一新,墻上還滾了花。比我們上海住的房間寬敞多了。只是吃飯在樓下,要走一個木樓梯。因爲我曾經從樓梯上摔下來,所以我每次走樓梯總是小心翼翼。

我們到來不久,祖母在大門口給我英年早逝的祖父過了一個節,請了幾個和尚師傅念經,辦了一個祭奠儀式,燒了許多東西給他,人間的日常用品。都用紙紥了放在那裏,印象裏還有一座紙紥的橋,要我和我的堂妹在橋洞下走了好幾個來回,不知道是不是傳説裏的奈何橋?走來走去又有什麽講究。之後才在和尚的念經聲中和其他紙紥的用品一起燒掉。夜色朦朧中感到神神秘秘的,像是進入了一個不可知的世界。有許多我不認識的祖先在歡迎我們的到來。

現在自己老了,才明白寡居的祖母看到自己當年抗日參加新四軍又被追殺的兒子拖家帶口回來,心裏的感情。複雜中有一點高興。

吃飯的地方緊靠著河邊上,何止是靠!其實是有一大截是懸空在河面上的。許多鄰居,在這懸空的部分開了一個口。做了一個石頭的臺階,直接通到河面上,在這裏可以淘米,洗菜,甚至可以跳下河去游泳。只是當年不叫游泳,叫惚河浴!祖母家的房子沒有開這種口。

因爲沒有這一個口子。於是大人就很放心的讓我在這懸空的一排窗口看風景,

窗口正對面是一個好大的公共河灘,花崗岩的條石整整齊齊的可以容納5-6個人同時洗刷刷。可以望見河灘上面是一個過街樓,這空中樓閣的窗戶明晃晃的,我總是猜想這裏面住的是誰?是一個古典美女嗎?還是人猿泰山?可是這窗戶我從來沒看到開過,所以至今都是一個謎!

不過這河灘上每天都很熱鬧,也夠我觀賞的了!大姑娘,小媳婦,中年大媽是主力。淘米,洗菜,洗鍋碗瓢盆,宰各種家禽,甚至也有人在一邊的角落裏唰馬桶。中午比較安靜,這時河灘上就成了動物世界。水老鼠常常迅雷不及掩耳地竄到條石上來,搜索人們廢棄的各種食物,幾乎照單全收。小烏龜也會跳著水上芭蕾慢悠悠的來分享一點殘羹剩飯,水蛇則往往出人意料的皇上駕到。這時,水老鼠馬上落荒而逃!這樣的聚餐會每天都不相同,卻每天都很精彩!

賣西瓜的小船往往不期而至,咿咿呀呀的艪聲伴著賣西瓜的吆喝。固然沒有俞伯牙的琴聲優雅,但是在童稚的我聼著十分愉悅入耳。一方面也是因爲這艪聲真真切切的和西瓜聯在一起,何況往往還有許多其他的好東西!

看累了,就打個盹,有點動靜,睜開眼睛就可以,什麽故事也不會漏掉。咚打拉咚!那是北面漆盤作的腰鼓有了新的顧客,爸爸也給我買了一個,新鮮勁已經過去,我睡我的。

一年多以後,爲了方便父母的工作,也爲了我上學方便。我們搬離了吳趨坊。但是我仍然會找機會去看看我的祖母,也會去看看對面河灘上的那些生靈。(圖:俞崇音提供)

Google新聞-PChome Online新聞


最新生活新聞
人氣生活新聞
行動版 電腦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