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有情/周桂芳

草木有情/周桂芳

周桂芳

母親搭村裏人的便車進城來,又是大包小包,帶來了一大堆瓜果蔬菜。有胖胖的本地黃瓜,有紫瑩瑩的茄子,有圓滾滾的青南瓜,有長長的菜豆,還有黃紫相間的糯玉米,母親像是把整個菜園直接搬進了我家。

母親擦了把汗說,菜園裏還結有好多,實在是背不動這多,這些菜都瘋長,瓜像個傻子樣結,這些菜真是有良心,你對它們好一點,它們就巴心巴肝地對你好,拼了命似地結瓜結果給你吃。

母親的話糙理不糙,草木不僅有心,還有濃濃恩情。

農村人生活在鄉村草木間,天天與草木打交道,天天與草木為伴,與草木淵源最深最久。母親天天呆在菜園裏,不是挖地,就是鋤草;不是栽菜,就是摘菜;不是挑水,就是施肥;菜園裏的那些菜就是她一群最聽話好順的孩子,天天都要去照看一翻。哪些菜長高了,哪些菜開花了,哪些菜牽藤了,哪些開始結瓜了,甚至結了幾個瓜,母親都瞭若指掌,數的一清二楚。母親的勤勞細心與辛苦耕耘,才會瓜果蔬菜滿園。一分耕耘,一分收穫。母親與草木相依為命,與菜園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菜園草木也回報了無限恩情。

辛勤的農人年復一年辛勤耕耘,播種收成,挖地松土,澆水施肥。除了種和收外,一年四季最重要任務就是除草鋤草。農人天天與它們親密無間地接觸,耳鬢廝磨,也會日久生情吧。麻子蛋(麻子菜)是一種生命力超頑強的雜草,連夏天最毒辣的太陽都曬不死它。母親與它決戰後,有了豐富的經驗,決定改變策略,變害為寶,先任它生長,後再為我所用。母親還沒有等它長到開花時,葉杆正嫩時,就一棵棵連根拔起,帶回家洗乾淨,焯水後做涼拌菜吃,多拍點蒜末,加點紅辣椒,吃起來特別酸甜滑嫩爽口。太多吃不完的,母親就切斷曬乾,要在太陽底下多揉搓幾遍,只到把它揉搓蔫了,才能曬乾它。曬乾的麻子蛋,還是一味偏方好藥材,專治拉肚子。小時候我和哥哥只要吃壞了肚子,母親就用這幹麻子蛋煮水加紅糖給我們喝,喝一碗下去就立馬見效,我們從來沒有吃過西藥瀉立停。現在,母親還是年年夏天采麻子蛋曬乾備用著,還是用這個土方子給我的孩子治拉肚子,功效真的很好,我不得不服這小小的草木。

像母親一樣的農人,一生都生活在鄉村,一生都和草木打交道。生時農人居住在草木之間,生活在草木之間,樣樣都離不開草木。鄉村各農家小院,房前屋後,村頭畈尾,到處都種滿了各種樹木。有高高的泡桐樹、柳樹、楊樹、桂花樹、李子樹,桃樹、杏樹、香樟樹,法國梧桐樹等等,它們都是主人親手栽種的。前人栽樹,後人乘涼。農村人喜種樹,愛種樹,多種樹,既能給老屋庭院消暑降溫,遮陽擋雨,還能留給後人一點念想。十年樹人,百年樹木,種樹也是長輩對子女成人成材的一種希望和期盼。父親生前在我們老家小院裏種了兩棵泡桐樹,一棵桂花村,兩棵香椿樹,那是父親對我默默的深深的愛。那棵桂花樹,是我出生那年,父親從十幾裏外的外婆家移回來栽在門前的,因為那是我出生月份的吉祥樹,也是我名字的樹,現在都長得繁盛如蓋了。那兩棵梧桐樹,是父親想的長遠,為我長大後出嫁時打木箱子當嫁妝準備的。這是後來母親告訴我的,等我出嫁時,父親早已過世了,母親就按父親的意思,用這兩棵泡桐樹為我打了一對木箱子作嫁妝。我雖然搬了幾次家,這對木箱子,我一直保存著,那是父親對我濃濃的愛意,也是父親給我留下的一點點念想。

父親生前年輕時曾在村口種了一棵板粟樹,後來長到人腰粗細,枝繁葉茂,每年都碩果累累。年年全村老小都會來樹下打板粟,撿板粟,挪板粟吃。村裏人邊剝板粟吃,還有一些老人邊還念叨起來,這是林子(父親小名)栽的板粟樹,那年天災,村裏人都沒有吃的,這棵板粟樹就是大家的救命恩人。

草木一直默默無聞地奉獻,無私地餵養我們的身體,救治我們的傷痛。糧食瓜果蔬菜都來自草木,餵養滋養我們的生命;神農嘗百草,我國的國粹中藥大多都是來自草木,各種中草藥,解除我們身體的病痛。鄉村隨處可見的草木,它們既是可供人們食用的野菜,更是為人治病的良藥,不知拯救過多少人的生命,滋養了多年人的身體和生命。

人的一生都離不開草木,人與草木,相依相生,和諧共生。就算久居鋼筋水泥叢中,也要在室內養幾盆花花花草,沾點草木的綠意香氣。那些長壽老人,大多都生活在山清水秀的草木之間,常年食用瓜果蔬菜,是草木經年默默地滋養,讓他們身體健康,延年益壽。

人唯有敬畏草木,善待自然,才能回報草木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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