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親（組詩）／喬野

喬野

她需要的很少
對她而言
物質是通向精神最簡便的通道
這是她對我僅有的要求
也是世間最簡單的訴求
而我的回應卻太單薄
填不滿 她被貧籍生活汲幹的精神世界
還曾怨恨她語言粗暴的刻薄和殘忍
她應該被心疼 承受了現實的手刃
她的青春 愛情 生活 事業 身體的激情和血液的營養曾一度
被我及生活中不可抗拒的失望榨取
她的世界僅剩依賴生存的養分 我沒有資格失望和放棄
我還記得帶她欣賞新鮮事物時她神情中的滿足
那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孩童般的笑容
那種付出讓我幸福 更觸動我深深地心疼
我還想帶她看更多的風景
雖然我的血氣裏奔流著難以馴服的不羈與叛逆
與她的期望悖逆
除了適時的慰藉 還可以拿什麼給她
努力繁盛地活著
是我對著短暫生命抵禦的回聲
也是想給她的最微弱的保護

◆奶 奶
她的身體似一棵枯萎的老樹
魂靈被生活這張無情的大手 掏的空洞
除夕夜 她側身攤在床上
我握著她乾涸的右手
輕輕地喚她 奶奶
她衰老的眼睛 看不到一絲光亮
心 卻明亮似雪
她抓著我的手開心的笑 眼角滲出淚水
我不知道這淚水是快樂
是孤獨 還是苦澀
我撫著她的臉頰 她的白髮
她的笑容使我 潸然淚下
三天後的清晨 她離開了
我撫著她的額頭和手 比冬天冰冷

我想起 十年前的春天
她牽著我的手 眼睛神采奕奕
而她的一生
貧窮 瑣碎 辛勞
就這樣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