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油匠遇上了老油匠／唐勝一

唐勝一

縣城的實體店大多慘澹經營，門可羅雀。偏偏鄉下的劉油匠逆風而行，滿懷信心來到縣城租下鋪面辦起了一家機榨油作坊。

有街鄰問他:“劉老闆，現在生意都不好做，鋪面老闆愁著鋪面轉不出去，你怎麼還敢租鋪面做生意，你就沒有一點擔心麼？”他回答：“擔心啥？我一個鄉下農民青年，與鄉親們熟悉，能在鄉下收得到菜籽、油麻籽和油茶籽，再加工榨油，我會按成本核算，油的銷售價格加個10%就行了，反正我自己會榨油，又不要請師傅，就當外出打工賺點工錢唄，還過得實在。”

劉油匠這話說的很在理，街坊鄰里聽得順耳，也就沒人不信他，還打心眼裏佩服。因而你傳我、我傳他，滿街傳得沸沸揚揚，義務地為劉油匠油榨坊做好了廣告宣傳，即劉油匠油榨坊的油料是正宗鄉下來的，榨出來的油質好，銷售價格適宜，是貨真價實的上佳食用油。

開張的那天，儘管沒有燃放煙花爆竹，也沒有播放悅耳的音樂助興，但油榨坊的門前卻是人頭攢動，大家都沖著來購買綠色環保的食用油。鋪面不大，生意紅火得很，買5斤的較少，買10斤、20斤的諸多，眼睜睜地看著擺放整齊的那堆白色塑膠桶一只只卸去，就像挖掘機挖泥土一樣，不多久就去除了一大半。劉油匠專門裝油稱秤，忙得沒法直腰。其老闆娘檢視顧客微信付款，或是收著現金，也滿臉陽光，一直揚起嘴角，笑得就沒合攏過。

人要是走起運來，還真是擋都擋不住。這話也在劉油匠身上得到印證。他榨油作坊像挑了日子一般，本來生意好得很，還於此期間網路曝出“中儲糧混裝”事兒的加持，使得他的生意好上加好，原本不少街人習慣去超市購買食用油，一下子改變主意調轉方向，紛紛湧向劉油匠油榨坊買油了。

“油的品質好，哪怕價格貴點也值啊，大家圖的就是吃個健康嘛。”“酒好不怕巷子深，這油地道正宗不摻假摻雜，沒人不喜歡的。”就事論事，劉油匠油榨坊的油價壓根兒就沒有貴過，甚或還要低那麼一點點，至於是否摻假摻雜，除了天知地知，也只有劉油匠自知，旁人還是一時無從知曉。有人還這樣說劉油匠:“你作坊的油這麼走俏，咋不漲點價呢？”劉油匠笑笑說：“嘿嘿，我會不漲價的，我個老實農民，只管賺良心錢哪。”農民老實，這是世人的共識。

這天晌午，作坊來了個滿頭白髮的大爺。大爺東瞧瞧，西看看，再後開了口:“老闆，給我稱5斤現榨的菜籽油。”劉油匠忙著遞煙，陪上笑臉說:“老人家，我不賣現榨的熱油，店裏冷卻的油有的是。”“為啥不賣現榨熱油？”劉油匠給大爺作解釋:“因為熱油，買主買回去不冷卻沉澱再過濾就保存了，是容易變壞的，如茶籽油會漸漸變綠色，菜籽油就會泛白等。另外，熱油裝進塑膠桶裏產生化學反應，也會影響油質的。”大爺提示說:“老闆啊，這熱油，你要是用瓦缸給我裝，豈不啥問題都沒得了？”劉油匠為難地雙手一攤:“對不起，老人家，我這裏只有塑膠桶，沒有瓦缸，不好意思啊。”大爺說:“看來我只能買你沉澱冷卻好的油嘍。”劉油匠點著頭:“那是，要不今天不買，你就下次再來吧。”“那行，帶我看看油唄。”

買油的大爺豈止是看哪，他還要用鼻子聞，用舌尖嘗嘗味，最後再要用手指頭蘸著油摩擦看油的稠度。連看幾缸大油後，大爺繃著臉，搖頭說:“我不買了。”劉油匠問:“為啥子？”大爺告訴說:“你這油，也不純，恕我直言，該是摻了劣質油呢。”劉油匠連連擺手：“不可能。老人家，你莫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大爺一臉嚴肅，認真地跟劉油匠講:“我不是跟你開玩笑。實話跟你講，我榨了五六十年的油，人稱油匠王，如果連摻了雜的油都辨別不出來的話，那我豈不枉活一輩子？”劉油匠早就聽說過“油匠王”的名號，是十裏八鄉吃得開的老師傅啊，不料今日相見，忍忍吧，不可在他老人家面前班門弄斧。想到這，劉油匠不禁一臉通紅，羞愧難當，便輕聲說:“老前輩，這事瞞不過你，我就破例賣給你現榨的熱油吧。”“可你作坊裏沒有瓦缸呀？”劉油匠告訴大爺：“我這就叫女兒去西頭市場買來。”大爺點點頭：“行，那我就等著。”

劉油匠接過女兒買來的瓦缸，正欲動手往裏裝入現榨的熱油時，突然覺得有些放心不下，便扯把大爺的衣角，耳語一句:“老人家，我作坊的事兒，請你老多多包涵，莫要對外說嘍。”

大爺付完油款，便對在場買油的顧客人說:“你們買油啊，要像我這樣，買現榨的熱油，才100%的放心啊。”

劉油匠聽得心裏那個火喲，恨不能猛抽大爺一頓嘴巴子。轉念一想，生意人和氣生財，也就忍了。再則，何不將計就計，實施自己更為縝密的賺錢計畫？

劉油匠滿臉堆笑地把大爺送出作坊，轉身之際，猛地啐了一口口水，咬牙切齒地說:“呸！老不死的東西。你以為薑是老的辣啊，那都是舊黃曆嘍。你咋不想想，還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呢？你小瞧我了吧，我現在正好利用你老不死的為我作了宣傳，讓大家都來買我的現榨熱油。好笑好笑，我真像算到似的早有準備，要在現榨熱油裏動手腳摻進更多雜劣級次的油，從而賺更多的錢，實現利潤的最大化。”

劉油匠回到油作坊裏，一臉高興地對在場的買油顧客說:“今天沒有準備瓦缸，各位就買冷卻過的油吧。待3天後，我準備好了瓦缸，大家就按剛才那位油匠王老人所說的，再買我作坊現榨的熱油，也好讓你們買得絕對的放心嘛。”

當劉油匠正式實施往現榨熱油裏摻假摻雜時，其老闆娘沒人時就嘀嘀咕咕:“這麼做，萬一被查出來咋辦？”劉油匠聽得耳煩，才不得不懟了老婆幾句：“你呀，虧你也跟了我10多年，太不了解我啦。我是那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人麼？你放心，我沒有金剛鑽，就不敢攬瓷器活嘛。這年頭，誰個開鋪坐店不得有靠山啊？我雖然沒有當官的親戚，可我有哥們有當官的親戚呀？三癩子你認識的，別看他本人不咋的，而他有個當官的親戚，他有個表舅就是縣上的副縣長。”老闆娘聽得一驚：“啊，怪不得三癩子都能吃上低保了，真是懶有懶人福呢。”劉油匠又說：“過兩天，我約上三癩子，要他陪上他的副縣長表舅，我們到府天酒家，請他們好好的撮一頓。”

老闆娘吃下了定心丸，又樂呵地忙開了作坊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