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山泉水／周桂芳

周桂芳

兒子回到山村老家，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接一碗山泉水“咕嚕咕嚕”幾口喝下，解渴，解暑，過癮，還很甜！

小叔子，每次只要回家來，就會從車後備箱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幾個藍色的大水桶，直接裝幾桶山泉水帶回省城武漢。他笑著說，還是老家這山泉水好喝啊，喝起來真的有點甜，幾口喝下去，像是從喉嚨直達肺腑，滲透全身毛孔，透心的涼。

老家這山泉水，就是山鄉孩子最好的冷飲。老公笑著說，小時候，他和弟弟每天在外玩一身汗跑回家，都是第一時間沖到廚房的水缸前，彎腰伸進水缸裏，捉住水上漂的葫蘆瓢，舀上半瓢山泉水，“咕咚、咕咚”像小牛一樣喝下去，幾口喝下去，清涼涼的，還有一絲絲的甜。

婆婆聽了，“哈哈”笑開了，接著說，那時候，我們喝的水要到山後半山腰去挑的山泉水，有時忙的忘記挑了，還不夠他們兄弟倆個喝的。現在山泉水都接到各有各戶的門前屋後和廚房灶頭邊，一打開水籠頭，就直接可以喝，再也不用費了巴力去後山挑水喝了。說這話時，婆婆佈滿皺紋的臉笑得像一朵花，眼裏散發出清亮亮的光芒，像是喝了這亮亮晃晃，盈盈欲溢的山泉水，連眼睛都能感受到幾分清涼透亮。

我很好奇這後山半山腰的山泉水井，就請老公帶我上山看看。打開門，後面就是青山翠竹，一片蔥綠。我們沿著一級級的石階上山，因為現在山村在家的人少，走的人少了，石階兩旁長滿了繁盛的草木，都伸出枝丫來熱情地牽拉著我的裙擺。一路鳥兒聲聲鳴唱，像是唱在枝頭，似穿過山林，又像叫在耳邊，聲聲翠亮。不一會兒，我們就走到了半山腰的泉水井旁。這裏綠蔭如傘如蓋，幾棵大樹，粗壯挺拔，枝葉繁茂，枝幹上垂下很多老藤。不起眼的山泉水井，就淹沒在繁盛的草木間，周圍有很多不知名的野花綻放，花香四溢，花影朦朧，更襯得井臺蒼老古樸了。村民為了安全，也為了防止草葉掉入井內，泉水井上面用一塊厚重的水泥石板蓋住了，看不到裏面的山泉水。我和老公坐在泉水井旁的一塊石頭上休息，仔細觀察，有一層薄薄飄緲的水霧籠罩在泉水井上空，像是泉山井吐故納新，自由呼吸。我們能隱隱約約聽到井裏面的泉水發出“汩汩”“叮噹”的聲響，周身感受到了來自大地深處的清新水汽迷漫上來。剛才爬山出的一身汗，頓時晾乾了，馬上涼爽了起來。

老公坐在井邊，望著對面的青山，自顧自地微笑了起來，不禁回憶起兒時這裏的快樂場景。

一到夏天，這泉水井井臺邊每天都很熱鬧，村裏的人像是相約了似的，都喜歡到這裏來打水挑水，乘涼休息。那時候，村裏的人很多，大夥兒都在家老老實實地做農活。這半山腰下的草木都被砍的乾乾淨淨，還不夠燒呢，可不像現在，這雜草都長瘋了，都長攏了，都快看不見路了。這裏每天聽到桶聲叮噹，“吱吱呀呀”水擔聲一路吟唱。男人們在這裏納涼歇息、聊村裏隊裏的大事；女人們也來湊熱鬧，說一些家長里短，不時歡聲笑語；孩子們也跑來勺水喝，玩的不亦樂乎；上山砍柴的，放牛的，跑廟的人也都喜歡來這井臺邊停腳歇息，喝幾口清涼的山泉水……

夏天要是遇到天干，一到打水的高峰期，山泉水根本不夠喝呢。所以村裏相約規定，大家都要愛惜這山泉水，不能浪費這口好水，這山泉水只能挑回去喝，漿衣洗裳、洗菜等只能用山下的港水。

夏天，要是哪家買回了西瓜，這可是難得的好東西。圓圓的大西瓜抱回來，先在港水裏洗乾淨，再用桶裝好吊到井深處冰鎮著。這冬暖夏涼的山泉水井，就像冰箱一樣冰鎮保鮮。一餐飯時間，西瓜便冰鎮的差不多了，添了許多涼氣。輕輕地一刀下去，“哢嚓’一聲脆響，西瓜就炸裂開來，紅紅的瓜瓤透出陣陣清涼來，甜蜜的氣息彌漫了整個院子。真正是“一刀下去,哢嚓有聲,涼氣四溢,連眼睛都是涼的。”沙沙融融，綿綿甜甜，如糖如蜜，一口朝那瓜尖兒咬下去，清甜可口，瓤沙沙，清甜甜、涼滋滋,入口即化，如蜜糖入口入胃入心，真的是香甜爽口又解暑解乏，那簡直是人間美味……

小兒子回來放飛了，光著腳丫子到處跑，不知在哪踩了一腳土。只見他打開水籠頭，伸直腳丫子，想直接去沖腳。只聽見婆婆大吼一聲，立馬喊住了他。“不能沖，這山泉水太涼，太冰人了，小孩子吃不消，沖了腳要抽筋哩。我帶你去港裏洗腳，這山泉水可不能白白浪費，要懂得節約用水啊。”雖然現在村裏常住人口很少，只有在家的幾個人用水，山泉水很充足，根本用不完，但是，婆婆還是一直堅守著山村的老規矩呢。

早上，我睡到自然醒，還是被山林間的鳥鳴聲聲叫醒的。那鳥鳴好像染了山林的綠意和草木的清香，聲聲鳥鳴，好像把人的視覺和嗅覺全都喚醒，讓人如沐春風，如染蒼翠。推開窗，滿眼都是青山蒼穹，滿簾都是草木蔥蘢。打開門，一股清新涼爽的山風撲面而來，讓人心胸開闊，心曠神怡。我長長地伸一個懶腰，深深地吸一口清新的空氣，真想一口氣把這山間清涼而清新，濕潤而蒼翠的氣息吸入五臟六腑，蕩滌盡胸中累積的燥氣濁氣。

我喜歡用這清涼的山泉水來洗臉，打開水籠頭，捧一捧水澆在臉上，身心一激靈，頓覺清新舒服。用這清涼的山泉水一“激”，整個人頓時生機勃勃，精神煥發。在山裏住，我從不用抹水擦香，素面朝天，讓皮膚也自然自由呼吸。

家鄉的山泉水，是活潑靈動的泉，是清涼自然的水。一天，從用山泉水洗臉開始，新的一天生活蘇醒了，鮮活了，生命有了清新自然清亮希望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