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要交一輩子？解析朋友間的「依賴陷阱」：所有關係開始就結束
關係會變調，我們為什麼要開始？
有一次錄Podcast節目，與主持人王聰威總編輯聊到「變化」這件事，使我突然想起，多年前選填哲學系的理由。當年考大學時，我的第一志願其實是政大教育系，原因很樸實無華，一是因為暗戀的女生想念政大；二是因為網路小說《貓空愛情故事》盛行，我嚮往故事裡環山道的路燈下那種美好；三是因為從小讀書，覺得當老師好像很威風。
然而，想像總豐滿，現實卻骨感。當年的分數只撈到了哲學系，心儀的女生雖然在一起了，也只有短短2個月的交往期。因為上了大學之後，大家的生活圈都變了調，感情並不是那麼容易維繫。慶幸的是，當初「撈到」的哲學系，卻用一個概念改變了我的人生，解答了我從青少年時期就一直存在的一個困擾：
如果所有的關係都有結束，不論是友情、親情或愛情都有可能變調，那麼我們為什麼要開始？而且，如果世界上什麼事情都會轉變，那最後留在手心裡的是什麼？世界上，有沒有什麼不會消失的人際關係？
這個煩惱在我心裡面卡了很久，但哲學系開學不久，我就讀到一個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的論點，驚為天人。他說：「人不能踏進同一條河流2次。」這位生性憂鬱的「泣之哲人」，提出的隱喻與悖論經常艱澀難懂。
而那句話的意思大抵是：人體的每一個細胞分分秒秒都在變化，所以，你的腳「這一秒」已經和「上一秒」是截然不同的了；另一方面，河水也是川流不息，看似相同的一條河，「這一秒」已經和「上一秒」也是截然不同的。這就是為什麼你無法踏入同一條河流中兩次。以一首流行歌《路過人間》的歌詞來說，就是：「世上唯一不變，是人都善變。」
赫拉克利特的故事，我在很多地方都重複說過。但如同前述，「你無法講同一個故事兩次」。當我更理解赫拉克利特的生平，發現他雖然出身貴族，卻將繼承權讓位給兄弟，躲到處女神阿緹米斯的神殿中隱居，是一個沒什麼朋友，又有點憤世嫉俗的「宅宅」。
晚年以草根度日，簞食瓢飲，最後得了水腫病，還肖想透過牛糞的熱度將自己身上水分蒸散掉，不料卻被野狗亂咬致死。再次講起這個故事時，又有了新的想法。
首先，我們無法踏如同一條河流兩次；世上唯一不變，是人都善變。因此，所有的關係在開始就結束了，什麼山盟海誓、永遠摯愛，就只有當下那一秒有效。但如果你因此產生「社會退縮」，因焦慮或預期損失而迴避社交互動，那麼很有可能會淪落到像赫拉克利特一樣，孤單並死於牛糞之中。
對於人際關係感到失望，對於一段長久不變的感情感到灰心，卻因為害怕受傷而選擇躲起來、恐懼改變。最後，你可能真的不會因為人際關係而受傷，可是，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朋友間隱性的依賴陷阱
對於關係的不信任與不安感，其實也是一種隱性的依賴陷阱，這個陷阱並不是來自於2個人的關係過度靠近，或者是一方控制，一方順從，彼此拔不開的狀況，而是來自於內心的「非理性信念」，包含：
- 完美主義信念：相信一切都必須達到完美，無論是自己、他人，還是關係。
- 不可避免的失敗感：預設任何努力最後都會以失敗告終，那乾脆一開始就放棄嘗試。
- 極端化思維：將事物看得非黑即白，認為關係必須完美無缺，否則就一文不值。
- 過度負責感：認為自己必須承擔所有關係中的問題和負面後果。
其中最核心的是「極端化思維」，認為所有的關係要長期持續下去，否則就是一文不值。雖然這個觀點可能源於內心當中許多的恐懼，但既然是非理性信念，就代表這可能會影響一個人的情緒、行為，甚至對自己的看法。
換言之，真正的陷阱並不是你和朋友之間的關係，而是你為了維繫這段關係，或是害怕這段關係結束所產生的僵化信念。它們綑綁了你，讓你進退維谷。改變這個非理性信念的一個關鍵，就是重新用不同的角度來檢視人際關係。想想那些曾經很好，但最後卻仍然失去的友情和或愛情。我們一起試試：
很多人到了一個歲數可能會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辦法經營像學生時代，沒有利益瓜葛、能天天相處、時時混在一起的人際關係。然而，想回到過去其實是種不切實際且沒有未來性的期待，就像簡媜說的：「每一滴酒都回不到最初的葡萄，我回不了年少。」
聽起來有點悵然，但如果此刻要你重演學生時代的那種人際關係，你會想要嗎？每天泡在一起、無所事事，真的是你渴望的人生嗎？要兼顧家庭、小孩、工作，已經成為大人的你，真的嚮往年輕時的人際關係，再度重現在此刻身分多元的自己身上嗎？
或許，比較務實的想法是：想想現在的自己，你想要什麼樣的人際關係。
你可能會想著，只要有開始，就會有結束。如果人際關係總會改變，那麼為何一開始兩個人要相遇、相識、相知相惜？這裡的「相遇」，可能是戀人，也可能是朋友，甚至是在職場上和你擦肩而過的人，可能你們有過一段邂逅，或曾經有些日子很深刻地交心。
過了某個時間點之後，你們再也回不到原本那麼要好的時候了，但是這並不代表那時候你們所經歷的這一切是白雲蒼狗。反過來想應該是，你們都在彼此的生命裡面留下了重量，而且這個重量，會持續帶領著你，一直延續到後來的人生、後來的記憶。
這樣想一遍，你有不一樣的感覺嗎？我的想法是，或許多年以後，你還會想起某個晚上、某個星空、某次你們並肩走在河堤邊暢談、某次在居酒屋的酒酣耳熱，這些可能只有千年一瞬、不復以往的回憶，都是組成你的一部分。不會因為你們此去經年，變得更為熟悉，或更為疏遠，意義就增減一分一毫。
正因為這樣，其實你不需要為了那些曾經很要好，但最後消失的關係而感到過分惆悵，也不需為了擁有後會失去而感到恐懼。畢竟每一次的相遇，都是一期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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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者：Heraclit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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