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到建平／周善梅

周善梅

劉禹錫從奉節乘舟下巫山，見兩岸楊柳依依，歌聲陣陣，喜不白禁，遂棄舟登岸，在楊柳坪停留數日，研究當地的竹枝民歌，並寫下《竹枝詞》兩首。其中道：“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踏歌聲。”其中又道：“今朝北客思歸去，回人紇那披綠羅。”他寫楊柳，從巫山寫到長安，名揚天下，使《竹枝詞》成為中國民歌的品牌，且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與長江北面鱗次櫛比的高樓相比，建平失卻了昔日市井的車馬繁華與喧囂。但它已安然於寧靜，樂於在泥土裏尋找生長的快樂，在山林中享受自在的悠然。

漫步在實木鋪就的紅葉棧道，踩著有柔軟的彈性，聽朋友講上次來遇到的故事。一個孩子看畫家們在此地寫生，受到感染，也嚷嚷著要畫畫。他讓大人給他調了綠色，然後畫了長江和高遠的天空，都用統一的綠色，中間的山用了一些小點點代替。心思明淨、單純如水的孩子，能畫出水天一色，已經相當不錯了。他小小的年齡，如何能畫出這歷經風霜、生長在懸崖峭壁上的紅葉呢。

紅葉能承受生命之重。它壁立千仞，越冷越紅，俏不爭秋，卓爾不群。傾瀉而下的陽光，給冬日群山披上了溫暖的外套。紅葉在陽光下更加絢爛。建平處於三峽腹地，長江拐彎之處，猶如一顆跳動的心臟，腳下碧綠的長江是永不枯竭的新鮮“血液”。

站在三峽之心，與北邊神女遙遙相望。從小望到大，神女依然風姿依舊，娉婷嫋娜，從未老去。而凝望神女的人小女孩到知天命之年。小時候，望見江岸對面的是石頭。隨著一天天長大，讀《山海經》，眼睛裏看到的是石化的仙女，年紀雖小，卻有非凡的本領，掌管著凡間的愛情和神藥。心便莫名其妙地心疼，擔心那樣站著累不累，晚上睡覺怕黑不。如今凝望，心便多了幾分敬畏，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如此鐘靈毓秀，大自然到底具有怎樣的智慧？

大概能感受天靈性之光，自然之語的，目涯知道。

到目涯去。有一句話，“山路不像坦途那樣匍匐在人們足下〞。去目涯，必先從一段陡而窄的山路開車下去，映入眼簾的一座懸崖上的建築。石頭牆體，石塊房頂。牆邊背兜裏放的黃櫨、貓兒刺，像樵夫從山上打柴歸家。山坡上，幾只小羊在悠閒地吃草，樹枝上掛滿了金黃的柿子，一派悠閒的曠野風光。腳下是長江，抬眼處，一只巨大的“知了〞臥伏於岩壁之上。

遠離喧囂的“世外桃源〞，寧靜而安祥。室內有電有網，有咖啡廳。但在外面，卻幾乎找不到一絲現代文明的痕跡。

主理人芸芸，一位來自杭州的草帽姑娘，畢業於國美的她，親自動手，用一磚一瓦精心打造出懸崖建築，將藝術從高高的殿堂還原於泥土中生活。用她自己的話說：“我就是神女身邊的一個書僮。我就想在守護在她身邊，陪伴她她。”

目涯巫山，一目天涯。這裏是三峽之眼，智慧之門。冬日午後，峽谷暖陽。席地靜坐，跟眼前的一株草對話，告訴它心裏的煩憂。小草會輕拂你的面頰，安慰你。然後讓風告訴你：“不要憂慮，一切都會隨風而去。”靜心參悟，所有的問題，都會在目涯找到答案。

這就是冬天的建平。

古樸與現代的交織，浪漫與現實的融合，大綠與大紅的糾纏不清的冬日建平，為蕭瑟的冬天增添了浪漫的詩意，更成為許多人心裏嚮往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