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河山春韻／鄭江泉

鄭江泉

春日，山高了，地闊了，陽光像剛暖過的美酒，絲絲縷縷都是那麼溫潤而又熱烈。蝸居在家多日，心兒有些悶了，倦了。早有到大自然中去透透心氣之意，便與文友們興沖沖地一頭紮進了扶風縣野河山莊的林海綠濤之中。

野河山似一位骨骼碩大、肌腱發達的巨人，頭枕扶風縣北部，呈西北至東南走向橫躺在渭北黃土丘陵區。他著一身蓬鬆的綠襖，寡言少語，逍遙而又安靜，又像在熟睡之中的老者。

我們穿過野河山森林公園的石雕山門，經過野河人民公社舊址和貴妃故里，向貴妃梁進發。車子沿著蜿蜒的盤山公路向上爬去，兩邊濃蔭如蓋的槐樹葉拂窗而過，將清涼的綠意灑進車廂。貴妃梁到了，我下車後做了個深呼吸，然後居高臨下，俯視那逶迤的山川，只見浩瀚的洋槐林綠濤洶湧，一嘟嚕一嘟嚕如脂如膏的白色花串兒，點綴在起伏的綠葉叢中。那千千萬萬的花兒、葉兒擠擠攘攘，相互耳鬢廝磨著，如多情的精靈。側耳聆聽，似有呢呢喃喃的絮語在空靈的山谷中回囀。須臾間，又發現那綠白相間的遠山，如同巨大碧玉中蘊藏著高潔素雅的雪花紋，奇妙無比。而那濃郁的清香隨著微風撲鼻而至，令人有點醺醺然。

我向峰頂繼續攀登著，來到貴妃梁的瞭望臺上，極目遠眺，東邊的松柏林鬱鬱蔥蔥，西為嶙峋險峻的山脈，南則雄踞著狀如猛虎撲食的五虎嶺，北部的雲海藍天與浩瀚的森林融為一體，神秘莫測。面對崇山峻嶺的雄奇與博大，我閉目沉思，隱隱感到了生命個體的孤獨和渺小。休憩間，驀然回首，只見那一望無際的綠色，依著蜿蜒的山勢向四周攀援延伸，一直與浩渺的藍天相接。那鮮嫩的綠、明媚的綠、柔軟的綠，在微風中輕輕蕩漾。又似畫聖吳道子不小心撞翻了丹青巨硯，那蓬鬆的綠、濃粘的綠，變成浩瀚的綠瀑，從天幕上傾瀉下來，然後依著巍峨的山勢滔滔漫延而下，山崗、嶺峁、亭臺、斷崖、溝壑、頑石、荊棘、溪流、羊腸小徑，以及那些穿梭在林間的三瓣嘴的兔子和長羽尾的錦雞，均被淹沒在其中。連我們的思想和視線也被染上了婉媚的綠色。

那柔軟的綠，拭去了陽光中的浮塵，光線晶瑩剔透極了。陽光灑下來，似透明的繡花針，牽引著千絲萬縷燦爛，穿過八角亭的屋簷，穿過茂密叢林的縫隙，穿過小草纖細的茸毛，穿過閃爍的露珠，把這山間一草一木、一物一景，經緯相連地編織起來。這是多麼美妙而神奇的一幅傑作呀！

回望我們來時的盤山公路，在陽光下宛如一條晶瑩的腰帶，彎彎曲曲地勒進巍峨的綠峰中。這景象猶如在一座巨大的翡翠中，隨心所欲地鐫刻了一道飄逸而亮麗的流線，溫潤中似有一絲縈繞的牽掛，美輪美奐至極。

文友告訴我，這野河山還有三霄墓、大王廟、封神台、奇石園、佛爺洞、神仙洞、斬官穴、放生湖、九眼鳳泉寺、西周古戰場、大王射蟒穀等人文和生態景觀。一處美麗的景觀，便是一個精彩的傳奇。一個古遺址，拓印著厚重的歷史轍痕。聆聽著那些或淒婉、或驚豔、或詭異、或悲壯的故事，沐浴著濕潤的山間綠風，我的心靈仿佛幻化成一株遠離塵世的艾草，將根深深地紮進這腳下的土地，成為這山間閒適而清靜的一個分子。

我們要返回了，我再次用目光觸摸這深沉而靈秀的大山，一種對青山綠水和蒼天厚土的敬畏之情油然而生。有人在車上打開了一瓶蜂蜜，輕輕搖晃了一下，立時，似有大山的靈氣和花露的精氣，在車內飄逸。我情不自禁地吮吸了一下，心底湧起一種酣暢、溫潤而又清甜的滋味。這也許正是野河山微妙的氣韻。